非分之想 第5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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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他们哪里有那个本事。 ??商瑞牙关紧咬,不能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会露,姜时念也没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出楼梯间,乘电梯回到上面的vip楼层。 ??她背靠墙站了一会儿,再次压抑住岌岌可危的情绪,把手指颤抖捏紧,直起来慢慢往前走,看到许然背对她站在急救室门口,正在打电话,表现是她没见过的低冷憎恨。 ??“确定了,就他妈是姓蒋的——” ??姜时念心底有一根极度敏感的神经被这个姓倏然攥住,狠重一抽。 ??许然敏锐,立即有所察觉,回头一看是姜时念,冷汗哗的爬出脊背,几秒钟内脑子里转了上百个托辞和借口,而那些死都不能对她承认的话,无论如何要咽下去。 ??交锋的一个刹那,许然神情自若地继续对电话交代:“相关的人怎么弄,你心里有数,该处理处理,剩下的等沈总醒了再说。” ??他自然地挂断,跟姜时念打招呼:“嫂子,你别太担心,哥没事。” ??姜时念注视他眼睛,装作随意一问:“姓蒋的?跟今天的事故有关系?” ??许然深谙说谎的原则,不能一味否认,尤其在对方已经察觉的情况下,他冷哼了一声道:“嫂子你听见了,是姓蒋的,还是老爷子那一辈结下的恩怨,多少年了化解不了,跟三哥本人其实没有直接关系。” ??为了稀释这个姓,许然继续说实话:“这台车,谁都不知道是给嫂子准备的,只知道三哥重视,亲自去了店里选配色定方案,之后我都是完全按三哥习惯的购车流程,全程盯着,车到以后,我去4s店检查试驾,里里外外,所有细节都仔细确认过,绝对没问题。” ??他后怕地出了口气:“从低速到一百六十迈,我一点点试的,确认好签字,按以前惯例,后续让4s店的直接送到就好,不需要咱们费心了,这次负责的,依然是以前总给铂君服务的专人,看三哥重视,我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自己人跟车,甚至送到陵园外面以后,三哥不放心别人,又自己开了一遍,没有问题。” ??许然咬牙切齿,嘴唇上都是血口子:“结果等到你真正开出去的时候,就出事了,车现在已经吊上来,毁得七七八八,整个制动系统破坏,手法还特别专业巧妙,低于时速120的时候,什么事没有,一旦超过,制动马上失灵。” ??他懊悔地抓了下头发:“就是往陵园送车的过程里,被人中途暗中做了手脚,三哥在开的时候,因为担心你出来找不到他,时间很短,只在附近,车速不宜太快,最高到110,才没有被触发。” ??姜时念艰难消化着这些阴谋,又听许然说:“这种事,三哥以前没少经历,在美国赚钱什么碰不上,有人拿枪抵他腰,他转身就能夺枪顶到对方太阳穴上,如果今天只是他自己,我相信他可能不会高调处理,但事关嫂子安危……” ??他沉声:“等三哥醒过来,绝对不会善了!” ??姜时念难以想象沈延非从前在美国的生活,他这一路又是怎么从当年高中时候不苟言笑的学长,放弃青大,一步步走到沈家家主的位置上,想来枪林弹雨,却都是一片迷雾。 ??她说不清自己那股心惊肉跳从哪来,坚持问:“许然,那个姓蒋的,叫什么,是谁,到底什么恩怨。” ??许然愣了,没想到绕不过去,想了想,冒险说了蒋家现在当家人的名字:“以前沈家蒋家齐名,确实是上辈的恩怨了,最近蒋家在欧洲想跟铂君抢生意,三哥手狠了,对方本身是做车的,深谙里面猫腻,才想出这种阴招。” ??其实许然很清楚,这份恩怨,不止是三哥和蒋勋当初积下的,还有最近,三哥为了嫂子的真实身世,暗地里查到了当年的孤儿院内部,似乎碰到蒋家藏了多年的什么隐秘,对方害怕掀出大事,才不惜一切,要下死手。 ??说完,许然不敢多留,准备去病房准备,刚迈出两步,就听到姜时念不安的声音问:“许然,你知道蒋勋吗?” ??许然心快骤停,他装傻,一脸茫然问:“谁?不了解,也是蒋家的人?” ??姜时念定定看他两眼,低下头,极慢地吐出一口气,知道是她神经太脆弱,想得过于多了,竟然把那么多年前的蒋勋往沈延非的身上联系。 ??怎么……可能。 ??姜时念闭上眼,倚在急诊室的门边,手一松一紧,像门上方红灯闪烁的节奏,她渐渐站不住,蹲下去,头埋在双臂间,满心满脑,完全是最后沈延非浑身冰冷,她连碰都不敢碰的样子。 ??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经历过那些所谓的至暗时刻,生命威胁,痛苦到生不如死,惊恐无助,想用刀杀人,想了结自己,包括今天死亡逼在眼前,那么多的怕堆积在一起,都比不过…… ??她以为她会失去他的那一瞬间。 ??心脏停跳,血流凝固,她被从头顶一刀穿透,她想用尽所有换时光倒转,哪怕只多倒回几秒,把自己碾碎化开暖他,也忍受不了他在她面前平静合眼。 ??商瑞最后问她的话敲在她耳膜上,她说给他听的回答也一声一声,凿着她早就散落一地的壁垒。 ??红灯熄灭,急诊室门被打开,姜时念仓皇站起,眼前一阵阵发黑,她失态地朝里望,看到沈延非缓缓被推出来,她眼泪溢过瞳仁,模糊视线。 ??沈延非从急诊室换到病房,是晚上七点半,病房高度私密,铂君沈总车祸受伤的消息还在严密封锁。 ??虽然当时惊动的人多,但警方和消防部门不会往外透露,秦家更守口如瓶,加上当时路段没有其他车辆经过,暂时压了下来。 ??姜时念拒绝其他人看护,一个人留在病房里,沈延非的伤主要集中在肩背上,都是为了护她留下的,背上的一道伤最重,大量血液也是从这里流失。 ??姜时念把病房里大部分的灯都关了,只剩了一盏照明,怕他醒来晃到他眼睛,她小心翼翼探过去,指尖轻碰他的纱布,又看到周围还有很多浅浅的陈年疤痕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。 ??之前亲密了那么多次,她都没有发现过。 ??沈延非是侧躺着,姜时念起初坐在床边,隔了片刻就按捺不住,轻手蹑脚上了病床,躺在他身后,手臂环住他的腰,环了一会儿,更怕他哪里被她碰到会疼,就又把手收回去,坐起来蜷起腿,抱着膝盖,看他发呆。 ??可这样看,怎么都是背影,她害怕看到他背影,就再次爬下床,曲着双腿把自己挤到一把椅子里,下巴垫在膝上,一眨不眨盯着沈延非看,伸手描摹他侧脸。 ??沈延非挑开眼帘时,对上的就是这幅情景,女孩子在夜里白到微微发光的手,停在他唇角上,而手的主人,正在一声不吭地乖乖蜷着,妩媚眼中一滴一滴往下掉泪。 ??他胸腔中震动着溢出淡笑,低哑问她:“谁惹我家穗穗哭。” ??姜时念愣了愣,动作僵住,只知道直勾勾看他眼睛,直到彼此视线时隔几个小时再次在昏暗中相碰,她好像隔世一般,想凑过去抱他,又不敢乱动。 ??沈延非抬起输液的左手,做无声邀请,姜时念踢掉鞋子,软滑钻进他双臂打开的入口,小心躺进他怀中,把脸深深埋进他恢复了温热的颈窝里,身体太僵硬后的回暖,止不住酸疼的微微痉挛着。 ??他手落下,在安静深夜把她抱紧,往跳动的胸前嵌,尽力不去回想她生命悬在刀锋上的那一刻。 ??心里深处滋长着一丝隐秘奢望,但直到她颠来倒去问了一堆,到后来筋疲力尽依偎着他睡着,她也始终没有启齿。 ??姜时念深夜惊醒,看沈延非眼帘垂着,又贪恋片刻他身上气息,见输液差不多结束,她悄悄爬起来,刚准备要出去叫人换药,手腕就被他一把扣住,他其实并不算清醒,但紧拢的五指不容挣扎。 ??她也不舍得出去,抿了抿唇按铃叫护士过来换药,又默默躺回去,盯着输液滴落的药水发呆,一动都不想再动。 ??以前她不知道,或者说,她刻意回避着,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,只是躺在他手臂上,什么都不做,也在心跳失衡。 ??液体一滴一滴,如她脉搏砰砰跳动。 ??她的心已经被剖开,一览无余地摊在那,别人看不到,她自己却审视地清清楚楚,还能怎么拒绝,还能往哪躲。 ??不是今天。 ??她早就泥足深陷,之前还在徒劳挣扎,以为能爬回贫瘠的岸上,到此刻,他浅淡血腥气和那些熟稔的霜雪冷感交融着笼罩她时,她看到自己彻底没顶,无路可退。 ??姜时念咬着手背。 ??她想从笼子里挣出,做飞蛾去扑火。 ??姜时念脊背紧贴的胸口正在逐渐炙热,随心跳颠簸起伏,她正忐忑焦灼着,又被这么紧密地烘烤,忍不住来回扭了扭身调整位置。 ??凌晨将亮未亮的天光里,沈延非缓慢睁开眼,他手臂弯折向内拢紧,压在她绵绵雪团上,成心逗弄她一般,不紧不迫地问:“老婆,我行动不便,你这么蹭,是打算自己坐上来么。” ??第38章 ??沈延非原本要说的并不是这句话。 ??他感受到姜时念贴在他胸前, 整夜几乎没有动过,知道她对他是有依恋的。 ??他抬眼时,从心脏里不可抑制地越过喉管, 抵在唇边的话,是“以后能不能不再想着跟我分开”, 还有更直白的,“我们是不是可以取消协议婚姻了”。 ??是不是可以坦诚对他有些心动。 ??是不是能给他多一点也许会被爱的奢望。 ??但比这些依恋更明显的,是她始终沉溺在惶恐里,她根本就没有从滚下山壁的现场走出来,可能她自己也没发觉, 这么靠着他的时候, 她身上一直都在轻微的抖, 不用把她翻过来看, 也知道她在咬唇,咬手背, 来抵御那些不能落地的怕。 ??沈延非懂。 ??她不是怕自己如何。 ??她怕他出事。 ??但这些怕, 在她现在完全搅乱的心里, 不一定真的与爱有关。 ??他这个时候去逼问她感情,等于是在用这场生死要挟她, 换来的, 只是她掺杂了各种惨烈激荡的冲动,并不是他渴慕太久的那个真心。 ??临时转话锋,故意说那句激她难为情的话, 不是为了逗弄或者实现, 不过是想把她从那片绝境的山涧里捞出来, 让她不要继续陷下去。 ??姜时念身体僵了僵, 没想到沈延非醒了, 天还没亮,她屏息看了一会儿灰蒙蒙的虚空,然后动了动身体,把她正被压着的胸口,又往他手边送了送。 ??她红着脸,还觉得有些不够,担心他手臂也有伤,不方便,就慢慢把自己身上新换过的针织衫往上扯了扯,借着被子的遮挡,又继续扯到更高,直到拉起的衣服柔软堆到他手上,只要他稍微抬起来,就能彻底去掉这层阻碍,直接享有。 ??沈延非却没动,依然那样不轻不重地压着。 ??姜时念垂了垂眼,不管衣服了,就这么凌乱地在他怀里转过身,面对着他,她没有抬头去看他目光,脸埋在他颈边,小声问:“你……重伤都在背上,就算我……我真坐……” ??她不好意思开口复述,顿了顿,缓一下才继续,音量更轻:“真坐上去,你后背的伤也不行,再说你失血太多,刚醒过来,还没恢复,不能做……那个。” ??沈延非的声音在她头上覆下,听不出明显起伏,她也猜不透他心思,只听到他问:“是因为不能?那如果能呢?” ??“如果能……”姜时念在这个假设下,几乎没有迟疑地说,“你想怎么做,就怎么做,坐着不可以,你的伤会碰到,换,换一个……” ??她说完,以为沈延非会失笑,再低头过来吻她,也许他还会更过激,为了发泄生死一线之后的心绪波动,真的要对她怎样,就算不做到底,至少也会抚摸。 ??但没有。 ??沈延非不做反应,甚至他的呼吸声她都听不清楚了,他心跳也像被蒙在胸骨里,在她耳边渐渐隐匿。 ??姜时念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山壁下面的平台上,她亲眼看着沈延非在她面前没有意识,呼吸微弱,身后大片干涸的血迹,而她还一无所知,以为安全地趴在他怀里,享用他拿最后一点精力搭建出来的伊甸园。 ??痛苦记忆扎在心上狠狠搅动,她禁不住攥紧他腰上的布料,喘得加重。 ??沈延非忽然低声问:“穗穗,在想什么。” ??姜时念离他更近,控制不住地抱他,什么都没考虑,直接脱口而出:“想……你那时候闭着眼,我怎么叫,你都不会抬头看我,身体被……被血黏在山石上……” ??他不醒的时候,她尚且平稳,能理智思考,现在面对活生生的他,躺在他怀里,她像回到这世上唯一属于穗穗的巢穴,突然溃败,那一刹那以为会失去的惊惧和苦痛,再次天翻地覆的把她淹没,只想手脚并用,把他搂紧。 ??沈延非闭了闭眼,悬在半空的心像被利刃挑出洞口,血流完了再没重量地坠回崖底,狼藉地破裂开。 ??她这是被当时的画面吓到了,急切地要回馈他,予取予求,拿自己身体和情感来确认他的安好,回赠给他。 ??或许有一两分动心,也都搅在里面,她自己真能认清吗。 ??是他奢望太重,野心太大,怎么能实现。 ??沈延非抱住姜时念,抚着她头轻轻揉着,在她额角上落下吻,不厌其烦地反复碰触。 ??他动作有度,克制得如同从前没有肌肤之亲时,姜时念忍不住仰了仰头,看他的眼睛,主动亲一下他咽喉。 ??他这才覆下来,吻她嘴唇,但并不深入,只是缓缓地厮磨唇肉,等她平复下来,就移开,继续那样紧密至极,严丝合缝地抱她,像怕她在指缝流走。 ??姜时念来不及打开唇齿,他就只剩拥抱了,她以为他是伤重,怕亲密过度了不好处理,也就跟着按捺下来,脸颊蹭蹭他胸口。 ??他似是在压抑,又问了一句:“除了这些,还想什么了?” ??姜时念心口一跳,险些以为自己刚刚尝试面对的大事被沈延非看破,但见他神色沉缓,眉目没有波澜,才咽了咽认真说:“想去找人.报.仇。” ??沈延非心脏坠落更深,唇边浅淡地失了笑,不再说话,只是低下头,把她箍紧。 ??姜时念在他颈边紧张地鼻息混乱。 ??她才刚想通,还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表达,或者到底应不应该表达,都没有方向,两人已经是夫妻,也许直接好好的过下去,谁也不提离婚,就够了? ??如果突然正经告诉他,沈延非我心动了,我违背了当初婚前协议时候主动定下的承诺,我越界喜欢上你,甚至在爱上你,这对他而言……是他想要的吗。 ??姜时念敢拼命,但这种时候是她人生第一次经历,不敢太贸然,加上还惦念他伤的恢复,就默默压了下去,想考虑清楚,等他出院以后,在家里找个合适机会,做好准备再开诚布公。